走出了戶政機關,我終於真正結束多年無數的坎坷和痛苦的婚姻了,解開禁錮已久的枷鎖,從此海闊天空走出陰霾。收拾簡單行囊,我踏上歸鄉的路途,車行漸速,車窗外孤山上樹林深密,只見鳥雀呼聲相應。
「離婚」對一個女人的打擊是何其的殘酷,心像著著實實地被抽打著。然而,學了佛,瞭解到緣起緣滅的道理,因緣合時敬重相待,因緣散時只好瀟灑揮別;學佛使我深知生命的意義,恢復智慧德能,不會禁不起一點拂逆而一蹶不振,一切的怨艾化作了無聲的嘆息與淚水。
火車經過蘭陽平原,離家已不遠,車窗外無際綠野阡陌縱橫,難見的美景入於目、貯於心。回憶過去種種,彷彿一顆小石頭丟入心湖,激起漣漪,觸起我多少煙雲流水的思憶。
火車到達目的地,我下車踽踽獨行,一陣寂寞撲人,家鄉是那麼古樸清幽,黃昏逐漸濃得化不開。看到古老斑駁的大門,門開著,我走了進去,見母親正在忙著晚飯,我叫著:「媽——。」內心的愧怍,哽塞的說不出話來。
「一切都辦好了?」我點點頭,眼睛發熱,淚盈於眶。
「搬回來住吧!多年來所受的委屈總算結束了。」母親帶著無限的憐惜說,孺子依慕,我不禁又泫然。
「當初妳要嫁這個人,我和妳的父親都反對,罵也罵了,好說歹說,妳依然執著要嫁給他,寧願背棄了維德而選擇了他,妳可知傷了維德的心有多深。人家後來娶了素玉,也生了一個寶寶,一家子過得非常幸福。」
提起維德,我的情緒可怕地起伏著,彼此相戀五年,言談投機,志趣相同,雙方家長都認為我們會成為終身伴侶。不幸,另一個人闖入我的心扉,我辜負了維德,在他的甜言蜜語下離鄉背井,組織小家庭,我以為我找到了幸福,誰知那才是我不幸的開始。人總在失去幸福時,才會珍惜以往所擁有的,但一切都太遲了,感情債最難還,對維德,我永遠感到愧疚與不安。
晚飯後我告訴母親想出去走走,母親關心的說:「不要太晚回來。」在這痛苦與傷心交織時,唯有親情能撫慰岑寂。
星光滿天的夜晚,鄉野村莊顯得一片和平寧靜,我默默走到溪邊,依偎在小橋上,汩汩小溪依舊殷勤的流著,在萬念俱灰中,心思細如縷的憶起和維德常在溪邊漫步著,不知多少個黃昏和夜晚。
在月色朦朧中,我見到一個熟悉身影漸漸走近,我惶然的說:「維德,你怎會知道我在這兒?!」
「姐姐告訴我,妳回來了,妳母親告訴她一切有關妳的遭遇。我到妳家,妳母親說妳出去了,我想妳一定到這溪邊!別忘了,這條溪是我們相識時最喜歡來的地方,它不知留下我們多少足跡。欣之,今後妳有什麼打算?」維德和顏軟語的說著。
有一股酸楚直透入我的心底:「人不能活在回憶裡,我們要走的路還很長。這次回來看見母親日漸衰老的身影,我想,該是我反哺的時候了,為了素玉,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欣之,妳對我不告而別,我天天到妳家打聽妳的消息,最後我痛苦的以酒解傷,當妳母親告訴我妳已結婚,我傷心欲絕。我母親看不下去,請人做媒才認識了素玉,她很賢淑,家事做得很好。欣之,我們雖然無緣在一起,但總可以做個好朋友……。」
星夜如洗,一彎新月斜掛樹梢,星光倒映溪水中,搖曳有如銀絲,蟲聲響徹四野。
「維德,減輕痛苦最聰明的辦法,就是遺忘,時間是帖靈藥,它會使我平靜。皈依佛門,才知癡來只道情無限,覺後才知色是空。」
「妳皈依佛門?」維德驚訝的說:「怪不得妳的話有玄學意味。」
「要不是師尊諄諄善導、教誨,把我從痛苦中找回自我,從傷害中找到人生方向,我不知道會變成怎樣?走到哪條叉路去了!」我回想到和師尊通信最勤的日子。
「妳師尊是不是蓮生活佛?」維德問。
「對,就是祂,你怎知道?」我說。
「妳尊稱師尊,我就猜到了。」維德說:「在我們這個鄉村,只有一家書店,有天我走進去,看到書架上整排都是蓮生活佛的著作,我心想這人滿腹學問、才華過人,祂哪來那麼多的靈感!寫這麼多書!忍不住隨意拿本翻翻,這一翻就難以釋手。欣之,告訴妳,我也是祂的忠實讀者,只是還未皈依。」
「趕快皈依吧!能皈依蓮生活佛是不知修了幾輩子的福報。將來我們不僅是同門,也是菩提道上的好友,互相鼓勵修行,所談的都是佛法,不談其他,好嗎?」
「或許這就是我們的緣吧!看到學佛使妳變得很堅強,我很高興,也很放心。」
「經過這次打擊,我才真正感到人生很苦,更相信師尊告訴弟子們,人來到這世界是來修行的,今後我將專心走這條路,學佛、修行,同時也照顧父母親。」
人生得失難評量,凡事積極、樂觀,「失」其實也是一種「得」。
踏著一路碎碎的燈影回去,家門口一盞在等著歸人。
深夜!躺在床上,清夜捫心,伴著兩行清淚,我跌入了睡鄉,睡夢中聽著雨滴海棠。……驀然,隱隱浮現師尊笑容,我的心全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