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和楓
■文∕蓮花天屹
深秋時分,我只想到雨和楓。
秋風勁吹,落葉滿地,天地間瀰漫著淡淡的落寞與哀傷。
我喜歡坐在靠窗的位子,諦聽窗外的鐵板被雨敲打得叮噹作響,宛如天上宮闕的樂曲。
雨的跫音,讓我想起了白居易的「大珠小珠落玉盤」。
雨是自主自由的,沒有邊緣,不受羈束的。雨絲片片,如那光明點點,填滿我的空虛的心靈。
我浮想聯翩,神馳千里,感受著宇宙間的至美,所有煩惱盡除,隨著雨水消失在地上的漩渦漣漪之中。
雨和楓的關係,是互融又互斥,若即若離的。
雨來了,樹上的楓抓不住枝幹,就跌了下來,成了落葉。
我把雨打楓葉看成一種磨練,楓葉需要學會堅強,要懂得生存,知道成長。
是雨,增添了楓的韻味,使它更加璀璨,更加迷人。
※
身在北方的聖彼得堡,四季分明,秋天的時候,楓葉由綠轉黃,從淡黃到深黃,色調濃郁,有種醉人的美。
每一天,我步行上學,看著楓葉的顏色不斷地轉換,那一種黃,是難以言喻的,絕不是簡單的色彩。
那種滲透出來的黃,不是畫家簡單的顏料能夠塗抹出來的,是屬於大自然的。
漫天黃葉,不只是視覺享受,也是心靈的洗禮,更是一個季節的精神表徵。
這樣的黃色,我搞不清楚,代表了怎麼樣的情緒,是悲傷?還是快樂?
在楓葉的變化轉化中,我體會到從「有」走向「空」的流程,最後到「非有非空」的自在。
我憶起無住禪師的禪語:
「有聞無聞,非關聞性,本來不生,可曾有滅?有聲之時,有聲塵自生;無聲之時,是聲塵自滅。而此聞性,不隨聲生,不隨聲滅;悟此聞性,則免聲塵之所轉,當知聲是無常,聞無生滅。故烏鴉有去來,而吾人聞性無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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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作家如此寫道:
一朵花綻放時,它努力在生態裡形成自己生命一種色彩的符號,用這個色彩來證明存在、用這個色彩來完成生命的傳播、生命的擴大與延長。在這種時刻,色彩其實非常地動人,並沒有附加太多人為的意圖和手段。
所以,有時候感覺活在當下,如果色彩被很多人利用,變成了一種束縛的話,我常常寧願讓自己的視覺再一次走到大自然裡去經驗比較單純的色彩,感受到那些色彩有呼喚起生命本質的意義。
自己,於是能夠從色彩的某一種框框裡,解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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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看雨、聽雨、寫雨、拍雨,其實誰都把握不住它。
蘇軾見海市蜃樓,還不是一樣感嘆:蕩搖浮世生萬象,豈有貝闕藏珠宮;心知所見皆幻影,敢以耳目煩神工。
雨和楓,有緣起緣滅;
雨和楓,有去有來,而「心」,無來無去。
用心去看雨,用心去看楓,最後會明瞭只是一時的化現,但於法性中起妙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