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底峽尊者傳讀後感
■文∕蓮按法師
西藏密教之父｜阿底峽尊者於西元九八二年，在五色霞光中誕生，於東印度(今孟加拉)邦伽羅國，父親善勝王、母親吉祥光王妃，是他們的第二個兒子，取名月藏。印度是不重文字的國家，很多詩偈是靠口耳相傳留下來的，民間有首讚偈：「初生之日雨天花，日照霞彩聞妙聲。常顧何時得瞻視？今日見矣甚希有。」
由於出生在一個父王篤信佛法、大哥出家的家庭，雖享有富貴的生活，從小聽聞佛法，但善勝王還是把繼承王位的希望寄託在尊者身上，所以極盡所能的栽培尊者，更嘗試讓尊者享盡世間最大的快樂，在尊者十一歲時，國王為尊者安排了一個盛大的宴會，為的無非是希望尊者喜歡這樣的生活。
在那段時日裡，尊者不再持誦經典、供養祝禱；而那些歡樂的樂音、華美的服飾，簡直就像為尊者編織一個迷離、夢幻的世界。一直到度母化身成一位，穿著天青色衣服的女孩，跑來為尊者唱誦著莫失道心的歌，那悠揚的歌聲清亮無比，不但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更彷彿為尊者敲醒了警鐘，把尊者深深的震撼住了。
歌聲中意味著點醒尊者，曾修行五百五十二世，一直都現比丘相，那種生活會染污尊者的心志，可奇怪的是尊者，發現自己正陷於欲海之中，而生起厭煩的感覺，後來度母指點尊者，要去見一位獨居修行的婆羅門，他會教您如何開始修行。
於是尊者未回王宮，直接帶著一百二十名騎兵，跑去見這位大德，尊者找到這位行者後，未立刻下馬去拜見他，尊者就在馬背上問他：「你一個人獨居在這，用清淨自身、棄絕欲望的方法，修習成仙之道，這種修行可以得到什麼好處？」
勝德婆羅門聽了尊者的問話，既不起身，也不看尊者，只是淡淡地對尊者說：「這個世間的一切都是無常的，沒有什麼是真實不變的，就像祢吧！活著的時候，就算可以享受到皇家的歡樂生活，但是死了之後，仍然要被業力所牽引，如果修持不好，說不定就往生惡道去了，了悟這些之後，我選擇一個人靜靜地在這個地方修行獨處，雖然我修持的是一般人難以忍受的苦行，但我的心卻是平靜的。」
當時他的話正擊中了尊者的煩惱，想到這些歡樂生活的背後就是一種無聊，以及人不免一死，尊者決定要好好跟著他學，尊者急忙下了坐騎，把自己的弓、箭、寶劍三樣東西供養婆羅門，並且恭敬地向他合掌：「抱歉對您用驕慢的態度，說些自以為是的傻話！其實我一直想要出離人間，找到究竟解脫之法，希望您能慈悲成全，讓我皈依在您的座下修行吧！」
在西元九九二年，慈悲的師父終於肯收尊者為徒，且以三寶的智慧加持尊者，還傳給尊者「發菩提心法」，並告知如果能發大願心且捨棄王位，急趨解脫之道，才是發菩提心，精進修行的人應該走的道路！高貴的種姓是縛綁人的繩索，王位則像是不淨的汙泥，國王就好像是魔王的代名詞，而那些侍奉、圍繞在身邊的臣僕，也跟魔王的奴僕一樣，是來干擾你的。
在西元九九三年，師父要尊者到〈那蘭陀寺〉，去找一位名叫菩提跋陀羅的大德，他是祢多生累劫的師長，只有到那裡去，他的智慧善巧，才能對祢有幫助；在西元一○○四年遇羅睺羅笈多，接受灌頂並賜密乘，法號「智密金剛」；至於尊者出家過程也波折重重，「第一次是父王不捨得尊者離家，第二次是強烈的貢高我慢，和一直耽溺在瑜伽乞者的修行悅樂中，不肯發心度眾所造成的。」
尊者年少時機靈、聰明，善勝王為尊者安排了很多課程，因此從小就打下了很好的基礎，也學過很多人未曾學過的知識，然而這些，卻成為尊者出家前最大的心理障礙，因為如果一個人不懂得善用資源，那所有能夠幫助祂得到大成就的資糧，都可能形成內心強烈冥頑的我執。
然而尊者的我慢一直未能調伏和發心出家，曾在夢中出現過度母、莊嚴的上師、佛陀和諸大比丘……等等，都未能勸尊者出家，直至有一天，就在尊者以師父所教的方法修持時，內在的自性光明化現了，就像鏡子一樣，誠實地觀照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現在該做的就是出家了，這樣才能把佛陀的聖教弘傳下去，利益眾生。」當尊者真正發了願，願意承擔佛法弘傳的責任之後，又在修行中進入到更神妙的夢境，所以結論是：「如果人不能生起慈悲心，願意承擔眾生的苦、願意負擔責任，就不能真正產生出家的願力？」這就是發心的精神，尊者終於在西元一○一○年(二十九歲時)，到〈超戒寺〉依戒護論師，正式出家，法名「吉祥燃燈智」。
出家後，有一回，一位外道來找尊者的師父辯論，辯論到一半，師父病了，無法繼續下去，就交待祂繼續參與辯論，而祂也不負師託，折服了那位外道，不過因為這次代師辯論，尊者發現，在當時的印度想要弘法，就必須折服那些口才流利、思辨能力一等一的外道高手，所以祂先調伏自己的心，把那種依恃自己與生俱來的聰明善巧的觀念破除，開始認真而紮實地跟隨師父，把五明徹底地反覆學習，後來尊者住到〈大菩提寺〉，每年的內外道聚會時間，總要一大堆人聚集前來，辯論結果影響很大，輸了的就帶著徒眾跟隨獲勝的一方修行，連寺院也得交出來，故尊者才會擁有一○八間寺的鑰匙。
在西元一○一二年依止金洲大師學法共十二年，師佛也開示過：「尊者在金洲大師處，最主要學得了發菩提心法，『自他交換法』。」尊者從學法到離家修行、出家，到今天得到這麼多的教導，可以說是諸多師長共同成就的，每一個階段，都遭遇了不同的困難，但是他們總是不斷指引尊者去尋找更多的師長，所以總共花了三十三年的時間在求法上，到了西元一○二五年(五十八歲)才到〈超戒寺〉擔任住持，成為印度知名的大學者，負責主講佛法。
而在西藏有個富庶豐饒的地方，人們稱它為「香雄」，它擁有雪鄉裡頭難得的肥沃土地，神祕的佛教王國「古格王朝」就建立在那裡，智光法王為了弘揚佛法，不但捨棄王位出家，最近還為了邪道擾亂正法的事發大悲心，特地到邊境籌措黃金，準備到印度去迎請阿底峽尊者入藏，就在智光法王到邊境蒐羅黃金時，被迦羅王抓起來了。
智光法王的弟弟就是當今國王，和大臣們商量營救法王的辦法，國王的小兒子菩提光剛出家二年，最後決定先找迦羅王談判，但沒想到談判結果：「迦羅王要我們廢止佛教，改信他們的國教，否則就要拿黃金去贖法王，且黃金的重量要跟法王一樣重！」
經過數日的奔走，蒐集來的黃金只夠贖回法王的身體，還差一個頭的重量，但迦羅王一點都不肯讓步，菩提光只好要求見法王一面，與法王見面時對菩提光說：「我已經老了，還拿什麼黃金來贖我呢！當初因為找到了一紙先王傳下來的遺書(法王本是一位禮敬三寶，充滿悲心願力的佛教大護法，可是卻有一位曾大肆滅佛的祖先──郎達瑪王，故本著替祖先贖罪的心理，把身心全心投入，以復興佛法自許)，使我捨棄王位出家，為的就是延續佛法慧命，如今有機會捨身為法，你應該成全我才是。
何況迦羅國是信仰外道的國家，怎麼可以把請聖的黃金交給他們！為了我的心願，更為了西藏佛法的延續，你應該趕緊帶著黃金，到印度迎請阿底峽尊者，我們的子民才會有希望得到正法的利益。」
菩提光在回國途中，卻傳來法王已遭處死的消息，悲憤的菩提光只有遵從法王的遺訓，在王朝境內公告，希望再次組一個求法隊，遠赴印度迎請阿底峽尊者；求法隊成立後，就在國王拉德及菩提光的殷殷期盼下，由喜賽、戒勝譯師和其他譯師，朝著印度出發了。
迎請尊者波折重重，最初智光法王曾找了一位精進師子，交託給他一錠重達十六兩的黃金，到印度迎請尊者，欲未成功，只好留在印度學法，待因緣成熟時，可以完成任務；而這第二次的迎請行動，一直到西元一○四○年才有了轉機，在此年，尊者應藏王、智光和菩提光之請，離開印度〈超戒寺〉，捨壽赴藏弘揚正法：尊者前往藏地前，曾供養度母、佛前拈香祈請：「去西藏能不能滿藏王的願？此行對西藏人是不是真的有大利益？自己年歲也大了，身體還吃得消嗎？」，當夜，尊者在夢中得到度母的回覆，知道能滿藏王的願，對藏地佛法、藏人有大利益，但是會減壽二十年。
為了讓西藏人得到正信的佛法，阿底峽尊者寧可減壽二十年，他的悲心願力，考量的是眾生的需要而不是自己，為了順利遠赴西藏弘法，尊者開始把一些寺裡的工作交代下去，然而在準備行李時，遇到一個很大的問題，如果行李過多，很容易被上座察覺，但是如果沒有把經像駝運出去，也無法順利在西藏展開弘法行動。
所幸在一個夜裡，來了一對父子，他們逐著三十一頭犛牛，正好把所有的經像都駝運上去，並且趁著黑夜，驅趕著牛群先行離去，解決了尊者的困境，譯師們對這對突然出現的父子，感到十分神奇，「我相信是誠心感動了天地，也是我們太渴求佛法了，所以不斷有奇蹟出現。」
之後尊者向上座辭行，就藉著要到印度邊界，有一位大臣要啟建一座寺院，特別邀請我為他們的地基加持，上座一行人也知道尊者的去意已堅，不可能再改變了，事到如今還堅持不讓尊者離去，就是在破壞尊者利他的行為，而且您們也會因此起煩惱，何況您們也是虔誠的佛弟子，也是為了西藏佛法的延續，千里迢迢來這裡迎請尊者，我的確不應該為了私心，讓您們失望而返的。
「再者，智光法王為法捐軀的行徑令人悲憫，如果我繼續堅持下去，似乎也太過分了，不如這樣吧！尊者就借給您們三年，三年期滿後，您們就要把尊者送回來。」雙方達成共識後，尊者指示將譯師遠從西藏帶來的黃金，分成四份：「一份供養那些高僧大德，一分供養金剛座，一份供養以上座長老為首的大德僧人，最後一份交給國王，請他用來供養所有印度的僧眾。」交待好所有事情以後，尊者與迎請的隊伍啟程，開始艱辛曲折的西藏弘法之行。
經過了長途跋涉的艱苦，在西元一○四二年抵達西藏，一路上都遇到前來迎接的隊伍，大家不但護持、供養尊者，更沿途遵從祂的教誨，在幾個重要的據點，一一建立起佛教的寺院，把這條請法的路，布置得異常莊嚴；而學法心切的藏人，也一一向尊者請法，讓一邊前往古格王朝的尊者，在路上就已經不斷地進行弘法的工作。
當求法隊穿越崇山峻嶺，忍受漫長的跋涉之苦、無常多變的氣候條件之後，終於踏入了古格王朝，到了邊界，尊者看見頂禮的隊伍拉得好長好長，也把通往王城的街道擠得水洩不通，看著藏人對佛法厚實的渴求之心，不禁深受感動，他昂首看著天際，暗暗告訴自己：「願意減壽二十年來此，看來是值得的；但如果無法在藏地推行佛法，我將愧對大眾的護持，更無顏回去見〈超戒寺〉的長老們，也難向眾多師長交代呀！」
到了西藏以後，尊者發現，由於受到苯教的影響，藏地學佛的人對一些密咒心法興趣極濃，反而對佛法的教理多所忽略，為了讓正信的佛法，能順利地的傳揚，祂選擇先以因果業報的觀念為主，讓大家了解佛法的精神的意義，隨後，祂又以授三皈依、發菩提心指導學法的人，希望對佛法做個正本清源的基本工夫，也希望為以後的佛法弘傳，紮下厚實的根底；而出家眾們也不知持戒的重要性，因此斲傷了佛法的根脈，所以尊者也特別重視戒律的精神，為了闡明業果的觀念，尊者數次在對大眾開示時，講了
幾個業果報應的故事：
其一：「過去曾經有一位已經修持很好，可以親見本尊現身的瑜伽行者，為了一時的貪念，盜取了一點點僧團的資產，他以為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就墮入惡鬼道，沒想到就因為這樣的因緣，死後落入餓鬼道中。」
其二：「還有一位大寺院裡的執事，將僧團今天應該有的供養，改到明天去供養，結果第二天夜裡就直接墮生餓鬼道了。」
其三：「另外一個例子，是一位僧團裡的上座比丘，他本來在僧團裡面極有勢力，只因為私用了僧眾的半升米，也落入餓鬼道中，並且成為一個沒什麼勢力的餓鬼，飽受欺凌。」
這一個個鮮明的例證，不但讓西藏人改變了當時的風氣，每日前來請法的人更是絡繹不絕，連著幾個月下來，請法的人有增無減，而尊者留在西藏弘法的時間有限，扣除來時路程，所剩無幾，故每天開放大眾請法，但每天尊者這樣辛苦，侍者也感尊者會吃不消，且前來請法的問題相當類似，於是就與菩提光商量，如何把這些問題整理好，請尊者寫下範本，一來，其他人也可以代替說法；二來，當三年期滿，非要送走尊者時，我們以後也有個正法規範，可為後世所依循。
尊者仔細的考量之後，發現在西藏向來以密法傳承為主的地方，大家對基本的顯教工夫不是認識的很清楚，但卻急於用密法圓滿自己的福慧資糧，加上長久下來，正法被笨教所惑，因此祂決定先詳細解說修法次第，再談其他；因尊者也知道在藏地弘法，必須符合當地人的需要，更要從解決當地的問題入手，至於內容的難易度，也一定要循序漸進，這位大善巧的尊者，就以這樣的思維與講法精神，以及慈悲的方便法門，迅速得到了大家對祂的信任與仰賴，於是就寫下了《菩提道燈》。
之所以取名為「菩提道燈」，尊者說，因為這本書談的是，怎麼樣成就菩提道的方法，是一盞指引大家的燈，故取名「菩提道燈」，尊者從基礎的精神寫起，祂提出了「三士道」的精神，把修行的次第劃分的很清楚，在修行法門的次第上，尊者更清楚的點出「先顯後密」的順序，只有先發菩提心，然後受持菩薩戒、練習禪定，才能把修行的資糧累積足夠，受到尊者的影響，藏人開始發現佛法當中，顯密應當並重，學法修行更應當依循次第；這本書流傳了一陣子之後，大家給尊者起了一些稱號：「三皈依者」、「業果者」、「菩提心者」，在印度的稱號有：「頂莊嚴」、「笑勇金剛」……等等。
時間就在尊者講法、寫書、解惑當中，悄悄的從指隙間滑逝，三年的期限很快就到了，在西元一○四六年歸返印度途中經尼泊爾，因當地動亂，大夥兒正在猶豫，但尼泊爾地方的求法者聽聞消息，卻陸續趕來請法，一來懇切的心讓尊者不忍，二來也是到處烽煙，難以穿越，所以就暫時留在當地，沒想到這一停，就耽擱了兩年。
接著碰到從前藏地方前來，準備向尊者請法的仲敦巴，不但對尊者感佩有加，更不斷說服尊者轉赴前藏地區弘法：「尊者，藏地佛法經過長期的傷害，我們都像處在黑暗的密室之中，伸手不見五指，也沒有任何的光透得進來，自從尊者來到藏地，好不容易有了轉機，既然行程險阻，不如您與我們到前藏地方，讓更多的藏人得霑法益吧！」仲敦巴懇切地祈請尊者，這象徵的，不只是他個人的渴求，更是所有西藏人最大的期待；後來就到了桑耶地區，一待又是近十年的時間，最後尊者以高齡七十三歲(西元一○五四年)，在西藏的聶塘圓寂了。
而從前藏來迎接尊者的仲敦巴，則是西藏地區追隨尊者時間最長的弟子，他不但到熱振興建了〈熱振寺〉，更傳承了尊者對戒律的持守精神，發展出新興宗派「噶當派」，這個教派後來對西藏地區各教派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師尊在盧勝彥文集第一七九《夢裡的花落》言：「西藏佛教的發展，我內心尊崇三位大師，這三位就是蓮華生大士、阿底峽尊者、宗咯巴大師，阿底峽在西藏建立的教派，名『噶當巴』」。
阿底峽尊者，是被授記將入藏弘揚佛法的大師，曾有人說，阿底峽是蓮華生的轉化，擁有四部法：大眾部、上座部、正量部、說一切有部，及大乘和哲學方面的知識。也接受怛特羅的奧義，在〈托林寺〉寫了《菩提道廣論》，致力救度眾生的法務，此《菩提道廣論》，造成巨大的迴響，怛特羅及經的要義均在其中。
阿底峽尊者說：「俗諦最終都要通向空。解脫色界之虛妄（幻），以理解一切皆空。」又「聖諦般若，無上智慧與方便，真實得顯，與正法不可分割，可證正覺。」這兩句話。聖哉！斯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