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欽巴尊者傳讀後感(一)
■文∕釋蓮按法師
釋尊涅槃後一七一六年(西元一三○八年二月十日),在喜馬拉雅山北面、雅魯藏布江南岸一個名叫堆宗的地方,誕生了一位聖者,後世恭稱為紅教「龍欽巴」,與黃教宗喀巴、花教薩迦班智達,並稱為「西藏三文殊」,父親為丹巴松阿闍黎,母親為空行母的化身仲莎索囊金,龍欽巴入胎時,母親夢見一頭大獅子,眉間現出一輪紅日,光華奪目,兩度照亮世界,從東方而來,融入了自己的身體。
龍欽巴自幼稟性靈明、資質聰穎,無論是哪一門學科、哪一類知識,他一聽就會、一學就通,十二歲那年在他充滿智慧的心田中,本覺智慧之光開始慢慢顯發,他愈來愈了解自己此生的使命和價值,他想:佛陀出家後,努力修學,方成正覺。【難陀出家經】中說:「在家如住火坑中,出家如住清涼室。」【大神變經】也說:「沉溺在世俗家庭,永遠不能獲得無上菩提;了知在家的恐佈而真實出家,能輕易得到菩提妙果。」
如是觀察思惟,他覺得世間一切貪瞋愛執,無一不是痛苦和輪迴生死的根源,毫無樂趣可言,他決心捨棄世間的一切,出家修行解脫之道。他來到吉祥聖地桑耶,依土丹桑耶仁青和羯摩阿闍梨貢嘎奧色受戒出家,起名「楚臣洛佐」。
龍欽巴認為戒律是佛教存世發展的基礎,是一切功德的源泉,十四歲起他正式入門,廣泛披閱各部戒律論著,及聽聞各種戒律的講座,他自己講說戒律時,能正確領會文義的基礎上,復以自己的見解,將義理發揮的淋漓盡致,因此當時四方僧眾只要一聽他講解戒律,就會成群結隊,蜂擁趕來聽講,他總是將其精華要義完整說明,逐條逐句,詳盡予以闡釋,毫無遺漏,自此之後,無人不知桑耶有位講授戒律的大師,大眾皆稱他為「楚臣丹巴」。
一時間,弟子雲集,龍欽巴聲勢顯赫,然而他一向將名聞利養等,世間八法視同兒戲,他時時以四聖行要求自己,他心中無貪欲,只有利益眾生的善念,一切所作所為不落極端,他捨棄世間一切,一無所求,一心專志於十二功德行,為調治我慢,他總是立卑處下,謙遜對人,所遇不論高低貴賤,一律待以上賓之禮;他心中非常明白:證悟清淨平等無二無別的聖賢,其中最為重要的原因,就在持戒清淨,他們從出家一直到生命結束,始終將持戒清淨的功德,看得遠比黃金貴重,《本生傳》曰:「持戒即是最上幸福,持戒即解脫的妙道,持戒即是功德的源泉,持戒即是成佛的正因。」【大神變經】也說:「出家諸如來,應受勝禮贊,欲供諸佛者,當作出家計。」
之後龍欽巴四處參學,讓全身成為一部活生生的百科全書,《寶性論》說:「將世間一切事相全部捨棄,至一無可捨時,最後所餘者,必是般若無疑,因此,般若最足珍貴,而聞法是般若的基礎,所以聞法又彌足珍貴。」因此,過去的大德善知識,他們明白,想要徹底出離輪迴苦海,就必須依止善知識學習,正如【集經】中所言:「常依上師及智者,能生善巧之功德,欲證佛果依善友,功德聖主佛所說。」龍欽巴牢記佛陀這些教導,他的心只容佛法,別無他物,他徹底的擺脫了新舊派別、貧富貴賤、地位高底等偏見的束縛,遍參大德。
短短數年,他拜許多上師善知識為師,學習各種精神營養,如饑似渴,就如勤勞的蜜蜂尋覓蘊藏蜜糖的花蕾,一刻不停,不斷豐富自己;由於種種特別殊勝的因緣,龍欽巴先後在二十多位著名學者,和成就上師座後學習,這群學者和上師的恩德,遠遠的超過了諸佛,他博聞廣覽,學成五明等各科一切知識,通達一切著述精華要義,成為當時西藏所有經教、伏藏、論典和口訣的集大成者。
俗話說:「井蛙的心中容不下大海。」龍欽巴雖因博學和智慧,受到多數有識之士的讚掌,但同時也因此惹上不少是非,在〈桑普寺〉求學期間,幾位同住康區的同學,非常嫉妒他的才華,待他十分不公,他被人從一間僧舍趕到另一間僧舍,這樣搬來搬去,短短時間內,竟搬了有七次之多;正如經中所說:「惡濁之時世,人性不友善,教法趨衰落,人人奔惡趣,智者於此境,厭惡想出離,不使心放逸,如獸山中住。」;經中也說:「寧走萬里路,不和一人辯。」
離開桑普後,龍欽巴乞得一袋青稞,到大成就者覺拉於甲瑪曾住過的山洞,開始為期八個月嚴格的閉關實修,轉眼間,他已在山洞中住了五個月有餘,一天黎明,他突然聽到空中有鐃鈸的聲響,接著又有一陣悅耳動聽的龍吟傳來,出來看時,只見溝口沙丘和小河之間,馳上來一匹駿馬,那馬金鞍金轡,頸上繞著串鈴,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女,端坐馬上,少女錦裙繡衣,環佩叮咚,金黃色絲巾罩面,儼然是聖救度母顯聖。
須臾,那名騎馬的少女就來到了面前,龍欽巴急忙迎上前去,抓著少女的衣襟祈求道:「聖母啊,請護佑我!」那名少女於是摘下自己的頭飾,戴在龍欽巴的頭上,道:「從現在起,我將加持並賜予你成就。」因為這次加持,此後整整三個月中,他一直沉浸在樂明無念之中,最終獲至樂空不二的證境。這一段因緣,與他後來遇到仁增‧古瑪日阿紮,並承受殊勝大圓滿教法的預記,相互吻合;不久之後,龍欽巴的父母相繼去世,為報答父母養育之恩,他提前結束閉關,為父母持誦《普明一百零八法儀軌》。
二十七歲那年,龍欽巴與其畢生難忘的上師相逢──修持大圓滿瑜伽士仁增‧古瑪日阿紮,他見到上師,心中不由自主的生起了深深的敬信,如見真佛;上師也顯得異常興高采烈:「昨夜我做了一個夢,夢中飛來一隻神鳥,有上千隻鳥圍繞,那隻神鳥非常美麗,世間罕有,銜起我的經書四處飛翔,現在看到你,我的教法算是後繼有人了。」龍欽巴具備成就者應有的素質和風範,那一年春天,上師吩咐,從這個山谷遷到那個山谷,來回搬遷了九次,體驗居無定所的滋味,備嚐艱辛,等他再度回到上師處時,身心已是極度疲憊,身上的僧衣又髒又破,他仍無怨無悔。
終於等到了上師傳法的日子,在前一天,他心中禁不住喜悅和激動,然而,令人難堪的事還是發生了,就在這一天下午,執事拿了一個大斗來找他,說:「不管你求什麼灌頂和教授,都要交七斗的青稞法稅」,龍欽巴說我連一斗都沒有,接著說:「上師說,傳法可以傳我,我可以住下來聽法。」執事一臉不高興,他心想,只怪自己宿世沒有積累資糧,致受此辱,交不起法稅,還是走吧!又想,白天走,見到熟人,不免尷尬,不如等到天明再動身;第二天天剛亮,他悄悄起了床,正準備動身,不料上師已知道了,派人來傳召,聽到上師召見,他不由得熱淚奪眶而出,他想起了【華嚴經】中的一個故事:「富商的兒子善財一心嚮往菩提道,精進修持,行住坐臥,不離善知識妙吉祥左右,勤作讚嘆,妙吉祥賜教說:「能親近承侍上師,必能成就究竟菩提。」經中說,當信此語,於上師善知識前親近承侍,永不厭離。
他不知不覺來到上師面前,上師面帶笑容,難掩歡喜之情,指著他對左右說:「這次來聽法的弟子當中,我最喜歡他。」【月燈經】云:「若欲速疾獲證無上菩提,須於大慈悲中發菩提心,常行精進,捨生忘死,尋求殊勝導師善知識,自始至終,承侍供養,深信不疑。」《經莊嚴論》云:「意志堅定,門門求精,如是修者,寒等痛苦,永不能侵,人皆樂見,導師歡喜,一切能忍,是為成熟之相。」龍欽巴珍惜佛法,恆逾性命,實踐佛法,嚴肅、刻苦、認真,他一生勤奮修持,修法中所經受的艱難困苦,世間少有,就如佛陀六年苦行,密勒日巴依止上師瑪爾巴時,所經歷重重困苦。
他曾以三升糌粑和二十一粒水銀煉製丸,充作兩個月的食糧,發憤苦修,有一段日子,他沒有臥具,只有一條裝糧食的袋子,這口袋子既是衣服也是墊子,下雪的時候,他就鑽在袋子裡,為了修法,他拋棄世間的一切,乏衣少食、饑寒交迫,曾有一段日子,身邊一點吃的東西也沒有,只能煮樹皮充饑,他堅信,只有具足堅韌的意志,為法忍受一切艱難困阨,刻苦再刻苦,才能速令覺性圓滿,他並發願,生生世世不離這種修行方式;吉美林巴說:「住的舒適,吃的甘美,耳朵裡儘是好聽的話,事事都等施主來安排,……法沒修成,恐怕魔已先成了。」因此,即便一心要修行正法,但對日常生活起居,衣、食、聲名等世間法,斤斤計較,那麼要想成為聖者,也只能是一句空話;忍受一切艱難困苦,於實踐佛法,至關重要,具足善緣、有志於佛法的人,都應如此。
龍欽巴在古瑪日阿紮座前聽受了諸多的教傳和伏藏法要,特別值得一提的就是,也得到了諸佛親傳深要教授為主的成熟解脫甘露,一如金剛乘寧提口訣部所說:「法性本體,不勞計度,現前即是,本來自在。」因而證量大增,往昔成百上千的智慧光明,逐漸顯發,智慧與辯才,也日進一日;他智慧過人,兼以修學特別用功,不久之後,就具足其能,弘傳九乘極頂光明大圓滿教法,樹立法幢,為此,上師古瑪日阿紮非常高興,待之如國王首領,贈以傳法所需一切,並將所有法要,毫無保留,傾囊相授,施以三界法王灌頂,賜名號「龍欽繞絳巴」。
《法界藏》云:「廣闊、廣闊、極其廣大而遼闊的境界,廣大無垠,明淨不染,一切普被,即此非他,愉悅升騰其中,種種施設,不假外力,自然解脫,一法不立,不動,自然,一切都呈現出一種美的極致。」這段文字之意,是說證量如天空一樣,廣大無邊,一切普被;覺性在遠離昏沉、散亂、疑惑之下,晝夜相續,無始無終,無邊無際,這就是「龍欽繞絳」,因此,龍欽巴為世人尊稱為濁世眾生的救主、第二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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