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莫高窟壁畫故事－－九色鹿的故事
文／世殷
很久以前，有一隻身上有九種色毛的鹿，住在水草豐美、風光秀麗的恆河岸邊，牠那九種色毛閃閃發光，鹿角亮麗潔白如雪，九色鹿有著善良的心靈，受到所有同伴的讚歎和羨慕。牠和朋友烏鴉互相照顧關懷，形影不離的生活在一起。牠們在這塊美麗、寧謐的小小森林上，盡情地享受著大地所賜給的豐富食物，伴隨著大自然的優美景色，每日無憂無慮地嬉戲遊玩。
有一天，九色鹿正在河邊悠閒地散步。突然，從河裡傳來一陣急促驚慘的呼救聲，「救命啊，救命啊！」一個人正被洶湧的河水浪捲而下。陣陣捲浪，時而將他淹沒在水中，時而將他推上浪潮，生命十分危急。善良的九色鹿看到這種情景，絲毫不顧自己的危險，縱身跳進河裡向落水的人游去，想要去救溺水者。大自然似乎要吞噬落水的人，緊緊咬住不放，浪潮陸續一個又一個猛推九色鹿回岸去。九色鹿幾次將要接近溺水之人，但是浪潮又把牠推向淺灘，勇敢而善良的九色鹿毫不氣餒，一次又一次地向澎湃的河水游去。九色鹿告訴溺水之人不必恐怖，你騎著我的背捉著我的角，我自然可以帶你上岸。經過幾次的失敗了之後，九色鹿終於把溺水的人救到了岸邊。
溺水之人驚魂未定，他慶幸著自己的重生，一面向九色鹿頻頻叩頭，一面不停地說著感激的話：「尊敬的恩人，感謝您的再造恩情，請求您容我作您的奴僕，為你採集水草，不虞缺乏。我將為您裝飾美麗的珠寶，稀奇珍玩，讓您成為世界上最富、最美的鹿王。」
九色鹿親切地說：「不，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不需要什麼美麗的裝飾。你快回去吧！你的家人正在焦急地等著你，你不要讓他們掛念了！」
被救的人低著頭虔敬地說道，「但是，我不是知恩不報的人，我再次請您給我報恩的機會吧！」
九色鹿催促他回家，說道：「走吧！我喜歡獨自地生活，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玩樂，我不希望因有一個奴僕，而改變我自由地生活。感謝你的心意，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對我的誠摯的感謝。我只希望你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行蹤，人們若是知道我住的地方，必會來貪求我的皮跟角，屆時我會有生命的危險。」
在九色鹿的多次叮嚀下，溺水之人起誓說：「恩人啊！請您放心。如果我背信棄義，就讓我渾身長滿爛瘡，嘴裡散發出惡臭吧。」說完，就告別了九色鹿，回家去了。
這個國家國王的王妃，長得嫵媚動人，深受國王寵愛，然而，她卻是一個十分貪婪的女人。有一天，她夢到了這一只九種色毛、頭角雪白美麗的九色鹿。她醒來以後，心裡想到，自己不能擁有九色鹿，感到無限惆悵。
她想：「我是高貴的王妃，這樣美麗的鹿，世上是少有的奇珍異獸，只有我這白皙細膩的皮膚和尊貴的身份才有資格，使用那燦爛奪目的鹿毛做我的墊褥；我要用那雪白的鹿角作我的拂塵的柄，只有這種鹿角才配得上我，配上我這漂亮而又嬌嫩的臉蛋和優美的身材，九色鹿應該屬於我，我必須馬上得到牠！」
這時王妃貪婪的欲望，心中已充滿了罪惡與妒忌，恨不得馬上得到這只鹿。她託病不起床，嘴裡說著：「親愛的陛下，此時我心裡充滿了一個美麗的希望，我在夢中見到一只九色鹿，我希望得到那只九色鹿。雖然你的弓箭百發百中，儘管你是一國之主，威震天下，但是你所獵取的都是一些粗俗難看、不能令人喜愛的野獸。難道你就沒有能力為我尋求那只夢中的九色鹿嗎？我將用牠的鹿皮作我的墊褥，我要用牠的鹿角作我的拂柄。
親愛的陛下，當我走在九色鹿皮毛墊褥上，手持著九色鹿角拂柄的時候，你一定會看到，你的王妃將是世界上最美麗、最溫柔的女人。陛下我求你，答應我吧！現在我已不能起床，如果你拒絕我的要求，我將會憔悴下去，為此心碎而死。」
她坐在床上，流著眼淚，依偎在國王的懷中，女人的各種嬌嗔和病態，盡露無餘，同時，又喋喋不休地說著。國王此時心軟了：「啊！美麗的王妃，妳不用操心啊！我是一國的主人，國中的一切都歸我所有，我會把九色鹿捉來獻到妳的腳下，用牠裝飾我美麗的王妃。」
在雄偉的宮殿上，國王威嚴地坐上寶座，對臣民發布命令：「若有人能將一隻毛有九色、角如白雪的鹿，獵捕來呈獻王上，或報告鹿的行蹤，將封贈以土地，還賞賜其金缽裝滿著銀栗。」
國王重金懸賞獵捕九色鹿的命令，很快就傳遍全國。人們看著告示私下議論紛紛著：「國王陛下怎麼了嗎？為一隻鹿竟然如此……」。
溺水者夾在人們中間，看著命令。「九色鹿」，他暗自思忖著，「只有我知道牠的行蹤，富貴就這樣從天而降！嘿嘿！雖然牠是一只好心的鹿，不過鹿畢竟還是畜牲，畜牲算什麼呢？牠的存在不就是個獵物和為了人們的享受嗎？
我得到牠，就能獲得全國人們都羡慕的富貴和地位，這同獵人獵取虎豹換取衣食一樣，有什麼不可呢！一個畜牲的死活又不是天大的事……」他入神的想著。金銀財寶在告示上跳動，閃爍著誘人的光芒，偌大的封地、美麗的宮殿、錦衣美食都發出最大的誘惑。他似乎感到未來一切美好的願景都已呈現在自己眼前。啊！他情不自禁地叫了起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失態，急忙止住那難以抑制的喜悅，他偷偷地看著周圍的人們。幸而誰也沒有注意他，藏在他心中一個天大的秘密沒有被發現。
「嗯！嘻嘻！尊貴的大人，嗯！這只鹿……」溺水者卑怯地彎著腰向將士小聲說著。「喂！什麼…，你知道嗎？快說。」將士大聲吼著。溺水者從來不敢靠近他們，今天是第一次這樣近地聽著他們的大聲呼叫，心中害怕了，聲音也有些顫抖了，「是…！我知道。」 溺水者膽怯地語無倫次地說著。隨後就卑躬著腰跟隨將士朝向王宮走去。
「你知道九色鹿在什麼地方嗎？」一個洪亮的聲音從王上寶座上傳了下來。似乎像神一般的聲音，諾大的殿宇中發出陣陣迴響。溺水者心中害怕，兩腿顫抖著，已經不聽使喚，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嘴裡支吾說著：「我，我…知道。」
「啊！你不要害怕，告訴我，忠實的臣民，牠在什麼地方？」國王和悅的聲調，減輕了溺水者心中的壓力。「嗯…這個，這個……」國王說：「不要緊張，慢慢說。」
溺水者在國王的和顏悅色下，逐漸恢復了原來的神智。「至高無上的王啊，臣民願意為您效勞。美麗的九色鹿，我親眼見過，牠確實是舉世無雙，十分漂亮，那光彩奪目的毛色、那潔白無瑕的鹿角，真叫人喜不自勝。唔！世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牠的所在，能得到牠，定將為各國的王妃所羨慕。當然我並不是貪圖錢財封地而來，英明的聖主，我是忠實於陛下而來的，自然我也十分感激您所說過的恩賜。」
「啊！國王的話是不會變的。」國王清楚了溺水者的意思，「只要得到這只美麗的九色鹿，我決不食言，我將如數給你封地和滿缽的金銀，你放心吧！」
溺水者那貪欲的心高興得快要跳了出來，「仁慈愛民的陛下，您一定能得到這只鹿。」但是，當他想到九色鹿與惡浪搏鬥救出自己的巨大神力的時候，又說：「尊敬的陛下，這是一隻非凡的九色鹿，牠擁有巨大的神力，沒有眾多的刀斧兵箭，是難以捕獲的，願陛下能多帶兵士隨行捕獵。」於是，國王率領大批能武善射的兵士，隨著溺水者出了宮城，向九色鹿所在的恆河岸邊行去。
恆河岸邊上，風光明媚，果香馥郁。沉睡的九色鹿在夢中來到廣闊的原野。嫩草發出濃郁的芳香，紅紅的小花點綴在草叢之間，一片和平的景象。牠無拘無束地跳躍著，歡唱著。但是，雜亂而急促的馬蹄聲打亂了恆河邊上的寧靜，烏鴉在枝頭驚醒了，看著逐漸走近的國王和軍隊，高喊著；「快醒醒吧！九色鹿，快醒醒吧！國王來捉你來了。」但是九色鹿仍然沉睡在夢中。烏鴉跳上九色鹿的頭，又叫：「醒來，快醒來，國王已經來捉你了……」。
兵士們一步一步地逼近。九色鹿突然驚醒，環顧四周，牠已處於重重包圍之中，勇士們張弓拔弩，引箭待發，揚劍揮斧，舉刀欲下。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九色鹿猛然跳到國王面前說：「請慢！我有話向您陳述。」
「停！」，國王注視著沉著安詳的鹿，並制止了兵士，內心暗自忖思，真是舉世無雙、美麗而又奇異的鹿啊，看牠的神情那麼泰然自若，說話那樣從容不迫，莫不是天神轉化的吧！
然後說道：「你有什麼話，說吧！」這時鹿向國王馬前走了一步，不亢不卑地說：「我已處在你的刀劍樹林之下，你隨時可以用武力奪去我的生命。但是，一個聖明的國王是不能濫殺無辜的！我對國王陛下有過恩情，為什麼還要讓我死在您的刀劍之下呢？」
國王奇怪地問道：「我們素不相識，你對我有什麼恩情呢？」
「陛下的一個臣民曾被惡浪所捲，是我奮不顧身的安危去救他出險的。」
「啊！有這樣的事！」
「是的。聖明的陛下，你不應該興師動眾，無辜地殺害生靈。可是，你怎麼知道我所在的地方呢？請您告訴我。」
國王指著車旁的溺水者說：「是他」。
「啊！是他啊！他正是我不顧生命從水中救出的人哪！他曾經手指上天發誓決不暴露我的所在呀！他竟是這樣一個反覆無常、忘恩負義的小人！我悔恨自己的善意蒙住我智慧的心靈，沒有看出這個貪婪險惡的壞人。他竟然出賣了救他性命的我，他用那些美言所裝飾的感激和讚美的話，原來都是為了掩蓋他那醜惡的靈魂！他用那些表面的誠意來掩蓋他骯髒的靈魂，我後悔我救出了這個出賣靈魂的卑賤小人。」
九色鹿這一席慷慨激昂的陳述，深深感動了所有在場的人，大家憤怒而厭惡的目光射向那個昧心背義的人。溺水者在九色鹿義正詞嚴的指控下汗流滿面，無地自容，無話為自己辯解。這時，他的身上也長滿了爛瘡，瘡裡流出膿血，嘴裡散發著惡臭。人們像避開瘟疫一樣地避開他。
國王非常地慚愧，忿怒地斥責溺水者：「你是一個恩將仇報、背信棄義、見利忘恩的小人。你將會孤獨地活著，受盡人們的鄙棄和唾罵。」最後，國王下令全國：「今後任何人都不准傷害九色鹿，讓這只鹿自由自在地在原野森林中愉快地生活，違抗命令的人，將被處以極刑。」九色鹿得救了，牠又恢復了自由！
那時，國中眾多的鹿皆來依附九色鹿，有數千多隻，人與鹿群永不相害。鹿群共飲食水草也不侵犯人的菜園。之後，國中風調雨順，五穀豐熟民無疾病。
佛告諸弟子。菩薩所行，雖處畜生道仍不捨於慈心。是時王妃是孫陀利也，烏鴉是阿難也，溺水者是調達也，九色鹿是我身也。調達與我世世有怨，我雖對他有善意，而他卻故意害我。阿難有善念，終成無上道。菩薩勤苦地行忍辱波羅蜜，就要像這般地修行。 ■
參考文獻資料：
見【大藏經·本緣部】第三卷，【佛說九色鹿經】，吳月氏優婆塞支謙譯。
敦煌壁畫故事，敦煌文物研究所編，甘肅人民出版社，一九九一年十二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