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蟻噓
週六下班後,陪同家人出席「外曾祖母」的喪禮,沒錯,就是我「母親的外祖母」的喪禮,那天是停柩的第四天。抵達喪府時已經是傍晚八時許,由於已故的舅公是當地「聞人」,因此前來「坐夜」的賓客少說也有三十餘桌,沸沸揚揚,滿場喧譁!
帳篷的四周,掛滿了許多黑底金條紋的「義益錦旗」(「義益」為大馬黑幫之一),放眼望去,還真有不少龍鳳紋身的「好兄弟」滿場走,乾杯喝酒:「喝乾啦!喝乾啦!」喊酒喊得不亦樂乎!(感覺上,這不太像喪禮,反而像是「黑道大哥交流會」。)
接著,看看剛到的賓客。賓客一到,當然得先與喪眷慰問招呼、說些節哀順變之類的話語,接著到靈前上香祭奠,然後再找個位子,與街坊鄰里、親戚朋友,一邊剝花生、吃東西、喝飲料,一邊東家長、西家短,人人有話聊,桌桌都精彩!(乍看之下,這場喪禮又像是「街坊鄰里親朋好友聯歡會」。)
其中一張長桌,圍滿了人,引起我莫大的好奇心,於是便湊前去墊高腳跟一看。哇!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公開聚賭!阿公、阿嬤、大嬸紛紛掏錢下注,與莊家展開桌上廝殺。「來哦!來哦!快快下注,買好放手!」一時好不熱鬧!(哦!看來這場喪禮,原來還是場「聚賭大會」!)
再把視線轉移到金碧輝煌的奠堂,獨立的帳篷中,供奉著數張道家法相。幾位中年人拿著法器試敲、試吹,更甚的是,他們竟然還在神聖尊貴的法相前,點起香煙,一邊「吞雲吐霧」,一邊談笑風生!九時,聽見工作人員拉開粗嗓高喊「法事開始,全部過來拿香!」穿著孝衣的家眷陸陸續續來到奠堂前,領了香,一屁股就坐下。拿著鑼鼓、喇叭的中年人隨之奏起響亮的節奏,身穿黑法袍的主法者開始叮鈴噹啷唸誦。我再定眼一看,咦!主法者不就是剛才那個吞雲吐霧的中年人嗎?!
我坐在一旁,靜靜地觀察法事進行。這邊廂,主法者面向法壇,一下敲木魚,一下敲大罄,唱唸一大串我都聽不懂的經文;一旁的鼓手、喇叭手、鈸手,嘀嘀嘟嘟咚咚鏘鏘地合著唸誦!更絕的是,喇叭手還能一邊吹喇叭,一邊吸煙!
另邊廂,家屬執香席地而坐,有的交耳嘀咕,有的搔頭弄耳,有的東張西望,有的左顧右盼,有的癡望發夢,總而言之,與主法者幾乎完全脫軌,你唸你的經,我做我的事!偶爾主法者的助理指示大家三跪三拜,大夥兒才拔起屁股,跪拜完畢,屁股又馬上與大地緊緊相連。二十分鐘後,法事完畢,家眷們回到各自的桌上,剝花生、喝飲料,繼續大聊特聊!
晚上近十一時,又是另一場法事,也是當天最後一場法事,上述情節百分百複製,重複上演。直到法事完畢,大約十一時半,賓客已陸續離開。人去桌空,唯一留下的,是滿桌滿地的花生殼、啤酒罐、礦泉水瓶以及散落四處的垃圾,狼籍不堪。
歸途中,我告訴我媽和阿姨:「外太婆的喪禮不像喪禮!」她們反問我:「怎麼說?」「你看來的人,聊天得多起勁!吃喝得多開心啊!大家多麼HAPPY!我不太確定這是項什麼活動?有點像是黑道大哥交流會,又像是街坊鄰里親朋好友聯歡會,要不然稱為公開聚賭大會也行!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它不太像喪禮!」
臨睡前,我突然有感而發……,我想,我應該寫份「遺囑」,沒錯!是「遺囑」,其中部分內容如下:
遺囑第一條:我的喪禮不是「黑道大會」、也不是「交誼聯歡會」、更不是「聚賭大會」,一切從簡,經濟、莊嚴、殊勝就好。
遺囑第二條:來參加我的喪禮的賓客,上香瞻仰遺容後,歡迎大家參與助念,助念對我有益,對大家更有益,能消除業障、增福添慧。要剝花生、玩玩衛生撲克牌都可以,不過建議各自回家後才做。至於抽煙、喝酒這等損金傷身的事,還是免了。
遺囑第三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千萬記得一定要邀請《真佛宗》的弘法人員或主法者主持我的喪禮。至於會吞雲吐霧的主法者,或是身懷絕技,能夠一邊吹喇叭、一邊抽煙的喇叭手,拜託都幫我拒於門外,我會感激得痛哭流涕的,謝啦!
我的遺囑,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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