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舞自在─【品味人間】
《燃燈》第一五一期「品味人間」專欄裡，我提到「寫作的原理在溝通」。因為「文字」和「語言」都一樣，原本都是做為我們人類「溝通」的工具用途。而且，所有的民族都是先有語言，然後才創造出文字，也就是先「說」，然後才「寫」。因此，在教導大家如何寫作的課程中，我也是依循這個方法，一開始我不是教大家「寫作」，而是寫作之前先教大家「說話」。
我知道很多人會說話，但是我要求大家說話要有「主題」，要有「佈局」，這就有一點點難度了。
什麼是「主題」？什麼是「佈局」？
不懂？沒關係，先不管這個，我們來談「插花」。請問大家有沒有「插花」的經驗？不是打麻將那個「插花」，是真的「插花」。沒有經驗！
也沒關係，我也沒有，呵呵！不過，沒吃過豬肉，至少也看過豬走路吧！同理，不會插花，至少也看過別人插花吧！
有一天我在雷藏寺閒逛，看到有一位師姐正在聚精會神地拿著花，往花盆中央插去。但見她研究了半天，再拿了一大朵白色香水百合，很優雅地往盤中插去，接著又配上幾支「滿天星」，再修剪一下幾隻長長的樹葉，再加上一些竹子、木頭，很熟練地這裡調一下，那裡剪一下；本來是放在旁邊一大堆各式各樣的雜亂花材，很快地在她的巧思與巧手之下，竟然變成了一盆意境優雅的「作品」。
我當下忽然頓悟，差一點叫出來：「天啊！這和寫作一樣耶！」因為我在欣賞師姐插花的過程，看到了「主題」和「佈局」。
許多想寫文章的師兄姐常問說：「我心裡有很多話想說，但一拿起筆來，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不知從哪裡寫起？」
這時我就會用「插花」來比喻。請問大家，如果你是那位插花的師姐，當你從花材市場，買了很多「百合」、「玫瑰」、「牡丹」、「紫羅蘭」……等等一堆花材回來的時候，請問，你會一股腦兒把這些花全部往花盆裡亂插，然後告訴我們這些觀賞者說：「大家自己挑自己喜歡的花看吧！喜歡百合的就看百合，喜歡玫瑰的就欣賞玫瑰。」恐怕不會吧！
一位插花者，當她看到這些美麗花材的時候，心中一定開始有一個想法，這想法就是：「我想透過這一盆花告訴觀賞者什麼話？」
這句話可以是「百合花的溫柔」，也可以是「玫瑰的艷麗」或「牡丹的富貴」或是……。注意了！這「心中的一句話」就是「主題」。同樣地，在寫作中，作者跟讀者想說的「哪一句話或那一段話」就是文章的主題。
「插花」要有主題，「寫作」也要有主題，「說話」當然也要有主題了。如果你說了一大堆話，最後人家還問你：「你到底想跟我們說什麼？」那表示你剛剛那一段話「完全沒有主題」，說好聽一點叫「言不及義」，說難聽一點叫「廢話」。
「主題」懂了，那什麼是「佈局」呢？
還是用插花比喻。當我要傳達「百合花的溫柔」意境的時候，當然不能只把一朵百合花往中間一插就了事，旁邊還要有一些「陪襯」，例如：「滿天星」、「小紅花」……，而且還要注意「角度」、「顏色」、「大小」、「位置」，透過這些「陪襯」、「角度」、「顏色」、「大小」、「位置」才可以很貼切地把插花的「主題」傳達出來。
順帶一提，當讀者欣賞一件文學作品或藝術作品時，也應該用心去感受「作者要跟我說什麼話？」那一句話如果你「聽到了」，那你就是作者的「知音」。好的讀者不會只是一味地稱讚作品「好美喔！好漂亮喔！」「寫得好好喔！」，還要有能力把作者要說的話，用自己的話說出來。
同樣地，當你心裡有很多話想說的時候，你不能一股腦兒，語無倫次地東一句、西一句亂說一通，縱使你有千言萬語，仍必須「一次說一個主題」，先把「那一句話找出來」，然後再用「陪襯」、「佈局」的方式，把其他話，說出來。
再舉個例！例如，有一個男生終於決定要向心儀已久的女生表白，他打算對女生說「我愛妳」三個字，這三個字就是「主題」，但是如果他一開口就說「小麗！我愛妳！」，我看女孩子會回應他三個字：「神經病！」順便外加二個耳光。
天底下哪有這樣表白的？未免太直接了吧！這不是有效的「溝通」。要跟女孩子表白，應該是先聊一些共同的話題，然後再談到你對她的感覺，接著慢慢深入說到私密的情感，然後在適當的時機才說出：「我愛妳！請跟我交往吧！」這時情緒對了，氣氛到位了，人家女孩子才會很開心的說另外三個字：「我願意。」這樣表白才會成功啊！而這也就是「佈局」的厲害之處。
有一句話：「說比做容易。」事實上，我更覺得：「說比寫容易。」只要你先學會「說」，說出來的話「有主題」、「有佈局」，那麼差不多你的寫作也就完成了，剩下的只是把剛剛說的話，寫出來而已。
所以「寫作之前先說話」，是我教導寫作課程中重要的口訣，現在寫出來，又沒了。
